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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师的大学

来源:    发布时间:2022-10-07    阅读量:



郝卫东 北方绿野建筑设计有限公司 董事长、首席总建筑师

我于1986进入华中科技大学并开始我的大学学业,但这还不是我与大学缘分的开始,应该说早在此之前,我与大学的缘分就开始了。

四岁时我曾跟着姥姥到武汉看姨姥姥,那时姨姥姥一家住在大学的联排别墅里,这些房子似乎长得都一个样,有一次我自己溜出家门玩耍,待想返回时,竟然迷了路,还是一位好心的阿姨帮我打听了很久,才找到家。因此在儿时的记忆里,这所大学好大。

第二次踏入大学是在我高考前一年的暑期,那一年我十六岁。父母当时应该是想我更多地了解这所大学和锻炼我的独立能力,让我我一个人出行,再次去往华工。第一次一个人到偌大的武汉,下了火车,徒步了很远,才弄明白坐哪路公交,几经周折终于到学校门口了,可是没想到从门口到姨姥姥家还要走很远。我于是乎认为大学都这么大,否则怎么叫大学呢,直到后来我去过很多大学后,才知道华中科技大学,在那时的校园规模里是全国最大的之一,很少有学校有如此的规模。

由于我在中学的成绩一直很好,在高考模拟考试后,一部分高校便开始到学校里提前摸底、找成绩好的同学谈话。我有幸被大连理工大学和华中科技大学两所大学看中,填写了两所大学的推荐信。记得提前来招生的宋老师曾到我们家来做工作,那时我们家住在一个四合院里,我自己住在西厢房,我房间墙上贴了很多我写的、画的,这些东西成了我学建筑学的起因。看到这些涂鸦,宋老师强烈建议我去学建筑学,而我于建筑学可谓是一无所知。在填写志愿时,我自己做主,填写了另外两个专业,那时的志愿只能写两个专业,之后只能选择是否服从分配。父母看到我填写的志愿后,有些不快,为此打电话向宋老师请教,宋老师建议在是否服从分配一栏写上建筑学,我也只好就范。

正是对建筑学的一无所知,我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看到被建筑学专业录取时,很是不快,这种情绪一直到很久后才消散。于是乎就有了入学报到后,我第一时间去找了系里,向黄蓝谷老先生提出了换专业的诉求。黄先生当时跟我讲了两句话,第一、很多学生都渴望上建筑学,第二、想改专业那要等到一年后。随着学业的展开,慢慢地我发现建筑学与我认知的竟然大相径庭。在一年级临结束时,黄先生再度问起我转专业的事情时,我表现出非常地羞愧,至今也还记得黄先生脸上得意的笑容。

那时系里初建时间不长,我们班是系里的第五届,全系只有四个班的规模,老师们包括系里的后勤人员几乎全能叫出每个同学的名字,各年级之间也都大多认识,包括我们入学前已经离校的八二级很多师兄由于毕业后常常回来,我们也很熟悉,系里真的像一个大家庭。我们与大多数年轻教师既是师生更是朋友和哥们。当时的李保峰、李晓峰、李勇、黄涛、李刚等等老师,常常与我们玩在一起,这对学生的影响无疑比今天要大很多,学生在课堂内外学到的东西也多很多。年轻的老师们常常到我们学生的宿舍来,当然我们也是教工宿舍的常客。高年级的师兄与师姐常常出入我们低年级的专业教室,给予学弟学妹们很多真诚的指导,我们也会常常溜到高年级教室去,看师兄师姐画图,那时年级间界限很是模糊,我想这对专业的学习非常地有益。也正是有这样的氛围,毕业多年后,无论在哪里见到大学的老师、同学以及学友们,都会非常地亲切和激动。

华工建筑学当时还办系时间很短,为繁荣和提高教学,系里经常请国内外的大家来讲座和交流,我还在大二时也就是1987年,系里组织了柯布西埃百年纪念活动。有幸我们班参加了布展,当时系里的展廊墙面贴满了柯布西埃以及部分其他现代建筑运动大师的作品,展板以黑白色调为主,甚是震撼。活动开始后,全国各地的建筑业界、学界的很多大家来到系里,举办了很多场的报告,并进行了学生指导以及师生交流活动,系里热闹非凡。来参会的有建筑教育学家如侯幼彬、陈志华、罗小味等等先生,设计界的年轻才俊如布正伟、向欣然等,期间有分享更有争论,让尚处入门的我们大开眼界。记得当时为仿古建筑的话题,陈志华先生与向欣然言辞非常地激烈,陈先生坚决反对假古董,认为那是文化的倒退,自然向总也剑拔弩张。陈先生的观点让我非常地受益,也因此影响了我今后的建筑观。纪念活动结束后撤展时,我们不少同学收藏了来自国外的展览图片,当宝贝收藏起来,我的那几张至今还保存在我的家里。

学中国古建史时,童鹤龄老先生做主讲。既有幸也不幸地,被童先生选作了他的课代表。大家都知道,童先生的脾气非常大,所以当课代表时,我总是小心地伺候着。当时课堂上需要放大量的幻灯片,因此每次课前我的任务便是把诸多的幻灯片按课件的顺序放入幻灯播放盘里,除去顺序,幻灯片的方向也是必须一一检查。老式的幻灯机常常出现卡片子的问题,这是作为课代表最紧张的时候。记得有一次上课时,幻灯机卡了,为不使幻灯片受损,我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期间还不断地偷窥老先生的脸色,唯恐脾气暴戾的他突然发起飙来。好在整个学期下来,童先生非常给我面子,竟然没有对我这个小课代表发一次火。当然这也得益于我们平时对童先生的尊重,当时童先生一个人住在学校安排的住所,我们一批同学常常在课后去到老先生那里,会帮他做些事情,陪他聊天,听他讲故事,从中我们了解到了一个老建筑学人的艰辛。

大学里我们做过两次调研,有糗事也有震动。

大三时我们一个组曾跟老师去襄樊做棚户区调研,记得第一天到襄樊时,县领导专门安排了接待,请我们在县招待所吃饭。我们几个同学坐在一个房间,老师和县里的领导坐在另一个房间。那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年轻饭量大,还是平时油水少,人家每上一道菜我们便消灭一个,每上一道空盘一个。待县领导来敬酒,发现桌上的盘子里都是空的,让领导极是难堪,马上让下面人多加菜,我们也因此感觉非常地不好意思。当然,其后老师也善意地批评了我们,说我们太狼性。此事也恰恰说明,当时学生们的生活条件的确很差,今天的大学生我想完全不可能像我们那样。

大四时,我们开始学习规划,并做了一个武汉棚户区的真题规划课程作业。那时我们一组人马有一段时间,天天要到项目所在地去做调研,挨家挨户地去了解情况、测面积和绘制平面图。当时那个棚户区卫生条件非常糟糕,居民房子的质量非常地差,每户居住面积也非常地小。记得有一户人家见到我们后,说起房子的事情竟然哭了起来。他家与邻居的隔墙由于只有一层薄薄的木板,隔壁家里的男孩竟然破墙而入,祸害了他家的女孩,听到后令我们极其震惊。那次调研,让我们开始懂得建筑设计与社会的关系,建筑设计是为人而服务的,建筑设计原来对老百姓来说这么地重要。

大学时,正是精力充沛、无所畏惧的年龄,因此也制造了一系列说走就走的旅行。

那是大三时的五一节前晚上,当时已经九点多了,几个班里同学商量假日去哪里,不记得是谁最初的提议了,大家一致同意马上出发,骑自行车去东坡赤壁。我们出发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真可谓黑灯瞎火。一路上我们穿过乡间小路,蛙声不断。骑行了十个小时,也就是次日的八点多,我们到达了鄂州,找了个招待所,冲了个凉稍作休息,继续前行。待游完东坡赤壁,已是下午四五点了,实在没有力气再骑了,于是乎我们选择了坐船返回。凌晨时,船停泊在汉口的码头,一行人扛着自行车沿着长江大桥的楼梯爬到大桥上,然后骑回远在武昌的学校。后来同学聚会时,大家回想起来,由衷感叹当年年轻时的激情。

大四毕业设计前,我们组大家商议走了一趟丝绸之路,施老师带队,我任组长。从武汉出发,我们去了麦积山石窟、西安、西宁、兰州、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嘉峪关、吐鲁番、乌鲁木齐等地,历时40天。一路上住最便宜的旅社,吃各地最具特色的小吃,记得全程我个人花了不到900元,这在当时已经足够奢侈。为了省钱,我们每到一处,选择客房时,会给带队老师选一个带卫生间的房间,这样大家可以轮流去洗洗澡,我们学生则住普通房间或者打通铺,。在敦煌县城,为了省钱,我们请酒店的经理帮我们找了很多自行车,我们享受了一把骑行旅游的莫高窟之行;吐鲁番上,凭借年轻力壮,我们爬一步滑半步地竟然爬上了火焰山顶;穿过祁连山脉时,感受到白雪茫茫、杳无人烟的荒凉;塔尔寺领略了宗教信仰的力量;西宁参加了回民的婚礼;嘉峪关城台上把老师墩的求饶……当我们带着来自异域的葡萄干、藏刀等等回到学校,可想而知迎接我们的是怎样一种艳羡。

既然年轻,我们当然也演绎过很多把握不住分寸的恶作剧。

一年级下学期,我们开始学色彩渲染。渲染有一个特点,就是一遍渲染要一气呵成,否则会留下水印,很难处理。那时系里来了一个新门卫,我们都叫他杨师傅,军人出身的他做事非常地严格,也因此引发了我主导的那场恶作剧。有一天晚上十点钟,我们正在渲图,突然班里的灯灭了,引来大家的一片惊呼。于是我们马上去找杨师傅,请求再给一点时间,好说歹说,算是重新合了闸。可是没过多长时间,教室的灯又灭了,我们与杨师傅理论无果,只好草草收尾。离开时,我突发奇想,感觉应该给杨师傅一点“教训”,于是和其他几个同学,把系里两米多高的可移动展板,悄悄地、一个挨一个地分两排从门卫室一直排到了厕所门口,两排之间只留了五六十公分的通道。第二天一早,记得正在上设计课,上课时间不长,系里的靳书记满脸怒气地来到我们教室,质问是谁干的,原来是杨师傅上报了系里。在坚持了一会儿后,我忍不住站了起来,后果可想而知,我被书记带离了教室。靳书记严厉批评了我,并告知我们的行为属于侮辱教职员工,按校规应该受到处分,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怎么办?思来想去,想到了唯一的办法是去征得杨师傅的原谅,于是和几个同学买了一些水果,去看找杨师傅。几经央求,杨师傅看到我们认真认错,心软下来,原谅了我们。待我再次去找靳书记时,他说杨师傅来给我们求了请,让系里和学校不要处分我们,当然系里最终也原谅了我们这次不当行为。

大四时的元旦,我们一帮来自不同专业的哥们们在跳舞节目结束后,已经子夜时分。尚在兴奋中的我们,一行人一字排开、排着队在学校游荡。边走还边做着数学游戏,谁错了就自动移到最后一个。走着走着,看到迎面一个男生推着车子陪着一个女生向我们走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应该处在恋爱的初期,于是考验爱情开始了。我们一行人径直从两个人中间强行穿过,两个人被我们完全吓坏了,小伙子很是惊慌失措。待通过后,哥几个一起转身,对着两个人齐声喊出了——新年快乐,直到此时气氛才陡然改变,那两个人带着颤音也跟我们说了一句——新年快乐。不知道最终二人是否修得正果,希望如此吧。

对大学的恶作剧,我曾经一直难以启口,在步入中年后,回想起来,开始认知到那可能正是人生的一部分,或许正是经历和反思促成了人的成长。

在离开大学20多年后,我开始带领我的团队进入大学校园设计。2007年我们中标了河北师范大学,在项目构思和深化中,脑中时时浮现华工校园的影子。四年大学里对大学与大学空间的体会与记忆,成为了设计的重要资粮,秋季雨后梧桐落叶满铺的大道、建筑系馆布满展览的走廊、青年园中或匆匆或安静读书的师生……有人说,人生就是让儿时记忆变得更美的过程,确然,在校园的设计中我开始有了深刻的体会。由此也开始感悟到,大学给予人生的不仅仅是课堂,校园的空间、环境一样地有教育的价值。建筑师营造的空间应该是教育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因此建筑师的路任重而道远。

离开大学快30年了,真的不知道时间都去哪儿了。每每想起大学,心里总是充满敬意和感激,惟愿我的母校越办越好。

   

郝卫东

男,1968年9月生,1986—1990年在华中理工大学(现华中科技大学)在建筑学系建筑学专业取得工学学位,现任河北北方绿野建筑设计有限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总建筑师,河北省建筑大师、中国建筑师学会青年建筑师奖获得者、中国勘察设计协会优秀企业家荣誉获得者、河北省勘察设计行业现代管理企业家称号获得者、河北省建设行业优秀企业家称号、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校外导师,河北师范大学研究生导师、河北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校外导师、河北建筑工程学院研究生导师、石家庄铁道大学硕士研究生校外导师、河北工业大学建筑艺术学院研究生校外导师、客座讲授、《新建筑》杂志编委、河北省注册建筑师管理委员会委员、河北省政府建筑艺术专家、河北土木建筑学会副理事长、河北勘察设计咨询协会副理事长、石家庄勘察设计咨询协会副会长、建筑分会主任。现任华中科技大学河北校友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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